三十五岁的婵阿姨定期从昆山到上海拿她存在银行里的利息当生活费。这一天,二月的阳光正好,婵阿姨从银行取了钱出来才中午十二点不到,她回昆山的火车要到下午三点才开车。于是她决定上街走一走。在上海南京路上,婵阿姨看看绸缎,看看瓷器,又看看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丝袜、糖果和饼干。她想买点什么吗?不会的,这点定力她还是有的。

没有必需,她不会买什么东西。要不然,假如她会得随便花钱,她怎么会牺牲了一生的幸福,肯抱牌位做亲呢?看到这里,我听到心里“咔嚓”一声响,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婵阿姨的,莫名的就痛了一下。十二三年前,婵阿姨还是位姑娘,临结婚前七十五天,未婚夫突然死了,他是一位拥有三千亩土地的大地主的独生儿子,婵阿姨在思考了两天两夜后,决定抱着牌位成亲,成了这笔财产的合法继承人。

后来,翁姑都去世了,这笔钱更是就由她支配了。但是,这样的支配是有条件的,你只能守着这个牌位,做他的未亡人,一辈子。族人虎视眈眈,你不可以有任何出格,否则就要陷于万劫不复之中。六这个来上海银行取钱的中午,春天的暖阳唤醒了婵阿姨心中的某个东西。她觉得自己燥热,驼绒旗袍累赘,后悔没有穿绉衬绒旗袍出来。她经过先施公司,又过了永安公司,感觉身上又恢复了早已消失的活力。

当她在冠生园坐下来,点了两个菜,看到邻座的一家三口,那女子年龄看上去跟她也差不多,她又欢喜又是烦闷。她看到一位拿着报纸的男人走了进来,好像找不到座位,她好希望对方能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来,但是,人家终于走了过去。她甚至想,如果对方愿意,她也愿意陪他去看一场戏。甚至今晚可以不回昆山,在上海住一晚。可是,婵阿姨脑子里的这套戏码百转千回,终究只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已。

她幻想着有一位男朋友陪她走在马路上,手挽着手,和暖的阳光照在他们并肩的身上,让她通身轻快。可是,也只不过是她的幻想。她甚至又走回了上海银行,因为她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行员正对着她瞧,他看起来是多么可亲啊!她借口问他自己的保险箱锁好了没有。他亲切地说:放心罢,即使不锁,也不要紧的,太太。他喊她太太,她愤怒了,她要哭了,她苦笑,她一扭身,走了。

喊了黄包车去上海北站。天色变坏了,阴沉沉的,西北风,好像还要下雨……这一个下午,一场春阳,带给婵阿姨一个春梦。梦碎得那么快,婵阿姨转眼就醒了。当初她肯抱着牌位做亲,想了两天两夜,就应该想到了这一点。那个存在银行里的大笔的钱,还有这偶然照在她身上的春阳,婵阿姨大概早就没有了选择。七婵阿姨和曹七巧,一位抱着未婚未的牌位成亲,一位跟一个浑身都是软的半死人结婚,她们都不可能拥有正常女人的生活,但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点: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且都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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