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小说是一个有弹性的概念,它是较之于情节小说、性格小说的另一种小说形态。因此,古典白话小说有情节小说之称。文学作品运用的抒情方法一般有直抒胸臆、即时抒情、寓情于景、即物抒情、寓情于理。因此,抒情小说的唯一标志是小说是否具有抒情性的特点以及情感因素在小说构成中所占的比重。

谈一谈文学作品的抒情手法?

谈一谈文学作品的抒情手法

文学作品运用的抒情方法一般有直抒胸臆、即时抒情、寓情于景、即物抒情、寓情于理。直接抒情(直抒胸臆);间接抒情(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情景交融)。抒情就是抒发和表现作者的感情。它是抒情文体中的主要表达方式,在一般的文学作品和记叙文中,也常常把它作为重要的辅助表达手段。   抒情是直接或间接地抒发内心感情的一种表达方式。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抒情,是文章打动读者、感染读者的重要手段。抒情,是抒情诗、抒情散文的主要表述方法;在叙事性的作品中,它常常与叙述、描写、议论等结合运用。在议论说理的文章中,作者一般很少直抒感情,而是通过对某种观点的论证,体现作者的爱憎感情。记叙中运用抒情表达方式,能增强文章的感染力,突出文章的中心。

郁达夫的抒情小说《沉沦》在抒情艺术上有什么样的艺术特点?

郁达夫的抒情小说《沉沦》在抒情艺术上有什么样的艺术特点

郁达夫写《沉沦》这部小说时,主观感情非常强烈,抒情意味极浓。正如他在《忏余独白》一文中回忆写作时,说:“感情无一点勉强,只觉得不得不写,只能那样,什么技巧不技巧,词句不词句,都一概不管。正如人感到了痛苦的时候,不得不叫一声一样,又那能顾得这叫出来的一声,是低音还是高音?或者和那些在旁吹打着的乐器之音和洽不和洽呢?”总体而言,小说主要是通过散文笔法、情景交融及诗文结合的写作手法来凸显其抒情性的。

我将从这三方面出发,结合具体的小说文本回答问题。01 感情真挚、意味深长的散文笔法读《沉沦》,好像读的不是小说,而是一篇感情真挚、意味深长的抒情散文。全篇无一个集中的、主要的、一贯到底的情节。从表面上看,全篇各节如一组组散文片断的组合,有的节与节之间甚至无必要的过渡段,时、空跳跃的程度较大。但实际上这些节与节间的组合,并不是机械、盲目的,而是在感情发展的纵向轴上的若干聚合点,只不过有时时空的顺序倒置一下罢了。

可以说,这种散文笔法完全打破了中国古典小说那种注重故事情节的完整和人物形象刻画的结构章法。主要体现在以下4个方面:第一,不重结构的完整,而重感情的一线贯穿。结构是文学作品形式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小说中若无结构就不可思议,而结构的不完整似乎又是小说的一大缺憾。然而《沉沦》却不然,它并不因为没有错综复杂而又曲折多变的情节贯穿的结构而感到乏味、枯燥。

相反倒觉得意趣盎然,别具风格。此中原因,就在于主人公思想感情的一线贯穿,情节和结构始终围绕着感情的起伏而安排。全文共分八节。一、二两节交代了主人公孤苦忧郁的心情及感伤的原因。为了追溯它们的渊源和轨迹,在第三、四两节就通过主人公的回忆,写了“他”的家世和少年时代及留日以来的生活,使人们感到,他的忧郁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是有深刻的时代、社会、家庭和他本人的根源。

到了第五节基本就以时间顺序交代情节了,进入了全文的核心部分:搬入N市旅馆——窥浴——搬到山上的梅园——偷听一对情侣的谈话——出走到海滨——误进妓院跳海自杀。这一连串的举动无不是以他追求的爱情、名誉、经济这三大要求及要求的不能实现和爱国思乡的情感这两条线索来贯穿,并按照主人公的性格发展逻辑,安排情节的进程。

所以说《沉沦》的结构完全服从于主人公感情的需要,并为它服务。第二,不重情节的进展,而重心理的刻画。情节在篇中相对来说,已不是主要的了。若按照传统小说的写法,主人公从患忧郁症到跳海自杀这一段故事,只需不多的几节就可交代明了。而《沉沦》却把这一简单的故事,写了八节,从篇幅上看足可称为中篇,支撑全篇框架的就在于大量的心理描写。

如此众多的心理描写无论在中国新小说的初创期,还是在现代小说史上都是首属一指的。《沉沦》的心理描写包括了内心独白、内心分析和内心感应,三者密切交织在一起,并展示了人物心理的变化历程。这在第二节中尤为突出。作家写“他”由于自命清高,觉得自家是一个孤高傲世的贤人,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所以他的“夸大狂”同“疑病症”成了正比,与日俱增,并使他和同学们一天天地疏远。

上课的时候,他虽然坐在全班学生的中间,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下课后,同学们谈笑风生,个个都同春来的燕雀似的,在那里作乐;只有他一个人锁了愁眉,眉根好像被千钧的巨石锤住的样子,兀的不作一声。他的神经过敏的内心感应,在自己和同学们之间设立了一道人为的屏障。他也看到了种族歧视造成的后果:“他们都是日本人,他们对你当然是没有同情的,因为你想得他们的同情,所以你怨他们,这岂不是你自家的错误么?”通过内心分析,他得出了自己受冷遇的原因和自己幻想得日本同学同情的错误,从而在梦幻中醒来。

他的多疑和主观感应使他成了一个神经质的人:“他的同学日本人在那里欢笑的时候,他总疑他们是在那里笑他,他就一霎时的红起脸来。他们在那里谈笑的时候,若有偶然看他一眼的人,他又忽然红起脸来,以为他们在那里讲他。”这是因为他在社会上处处失败,因此遇事未免小心谨慎,并且极度敏感,一有风吹草动,便疑心和自己有关。

这是环境和他的性格造成的。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他的主观臆断的内心感应所致。内心独白是心理分析的最重要一环,是主人公赤裸裸的自我思想的亮相。在《沉沦》里它又表现为主人公的内心忏悔和自言自语。由于他长期不和异性接触,所以偶尔在放学的路上,见到两个日本女学生,马上呼吸就紧缩起来,匆匆地跑回旅馆,激动得半天不能自已,不停地嘲笑自己的胆小:“你既然怕羞,何以又要后悔?……既要后悔,何以当时你又没有那样的胆量?不同她们去讲一句话……哦,coward,coward!(即“胆小鬼”)”他在深深的自责,这反映了他内心的复杂矛盾。

人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一个渴慕接近异性而又不敢的异常懦弱可怜的人,一种不属于正常人的变态心理。同时也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主人公所处的几乎和女同学绝缘的“孤岛”式的荒僻环境。这种环境对像他这样的处于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的人是沉重的打击。所以主人公在他几百字长的日记里毫不掩饰自己对爱情强烈而执着的要求。他甚至哭天喊地了:“苍天呀苍天,我并不要知识,我并不要名誉,我也不要那些无用的金钱……我只要一个能安慰我体谅我的心。

一副白热的心肠!从这一副心肠里生出来的同情!从同情而来的爱情!”这是一个几乎处在和爱情隔绝地位上的孤苦伶仃的青年凄惨的呼喊,这对那些饱经了爱情磨难的人不能不为之动容,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省和同情。这些心理描写是主人公思想感情最直接、最真实的纪录,是主人公直抒胸臆和大胆暴露自己的有机结合,它使感情的宣泄达到了一个高峰。

上述的心理分析的三个方面,很好地表现了他由孤高——多疑——忧郁这一心理变化的过程。第三,不重人物外部形象的精雕细刻,而重内在性格的发展。这是指作家不注重人物肖像、对话、动作的描写,而注重性格的刻画和发展,不注重其他次要人物的塑造和陪衬作用,而注重主人公的独抒情感。“他”既是主人公,又几乎是全篇活动着的唯一人物。

虽然也出现了农夫、侍女、日本学生等人物,也不过是淡淡的三言两语,通过他的主观抒情和具体行动而一笔带过的。因此《沉沦》也可说是主人公的性格发展史、“沉沦”史。第四,不重语言的刻意锤炼,而重语言的流畅自然。一般来说,现实主义的小说特别重视语言的精细准确,对个别的词句也反复推段,务使言简意赅。而浪漫主义小说,常是随着作家的主观抒情一挥而就,更显得才气横溢。

语言也奔放洒脱,朴实自然。《沉沦》就鲜明地体现了这个特点。语言是构成作品这个“建筑物”的砖瓦,是作品风格形成的基础,是作家抒情状物的重要工具。作家选择什么样的语育,取决于他的创作方法。郁达夫由于是浪漫主义的作家,选择的就是能直抒胸臆的明朗坦率不拘一格的语言。《沉沦》的语言还有绘画美和音乐美,这样就使语言更加流畅自然,鲜明生动。

如写旧历春节初三、四的夜空:“同天鹅绒似的又蓝又紫的天空里,洒满了一天星斗。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却似仙女的蛾眉,未加翠黛的样子。”在这绚丽的夜景里,以又蓝又紫的天空做帷幕,满天星斗和半弯新月好似这帷幕上的图案,这里蓝、紫、白诸色相间,真是五彩缤纷,各放光芒。这样的夜景令人神往。《沉沦》的音乐美,是指语言明快有力,节奏感强,句式齐整,如这一段:“在生活竞争不十分强烈,逍遥自在,同中古时代一样的时候;在风气纯良,不与市井小人同处,清闲淡雅的地方,过日子正如做梦一样。

”这样的语言在流畅中不显呆板,在自然中不失整饬,富于韵律和舒缓的节奏。这种外在的表现形式同他暂时陶醉于大自然而悠闲忘返、逍遥自在的心情相吻合。这样的例子在小说中比比皆是,几乎信手可得。02 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沉沦》里的景物描写,不但多而且相当出色,堪称为一幅幅山水画,一张张风景图。它们密切地配合着主人公感情的激荡,造成了一种种氛围,深化了主人公的思想感情,加重了浪漫主义的主观抒情,使情与景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

主人公总是在不同的景物背景中,抒发不同的情感。自然景物在主人公的眼里已不是无知觉的静止的存在物,而是有了灵性的东西。他把景物当作自己寄寓感情的所在,景物随着主人公感情的变化而变化,景物简直成了主人公感情的折射。《沉沦》的写景,常和感情的抒发交替进行,这样就使景物有了深度,而不显得单薄。使感情更复杂,不趋向单一。

也使景物千变万化,五彩缤纷。远景、近景都能放得开,收得拢,好比电影中推、拉镜头的移动。而景物的位置移动,莫不是感情在起作用。可以说景体现了情,情又深化了景。比如在第一部分中,主人公在开学后不久,因为觉得太抑郁孤冷,就出外散步。手捧华兹华斯的诗集,缓步独吟。这时他心中的苦闷随着令人陶醉的自然景色而退居次要地位。

他感到大自然是那样的使人心旷神怡,可亲可敬:“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终古常新的皎日,依旧在她的轨道上,一程一程的在那里行走。从南方吹来的微风,同醒酒的琼浆一般,带着一种香气,一阵阵的拂上面来。”本来这种平和的景象,很能慰藉他那受伤的心灵,但不料在这万籁俱寂的景物中,也有使他伤感之处。因为他:“看见了一丛杂树,几处人家,同鱼鳞似的屋瓦上,有一层薄薄的蜃气楼,同轻纱似的,在那里飘荡。

”因此触景生情,不由得产生了迷惘感伤的心情。“蜃气楼”似的云雾,是使他感情发生突变的媒介物,这很容易使他联想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正同“蜃楼”一样,虚无飘渺,可望不可及吗?接着他又寻顾周围,小草的颤动又打破了他刚才的梦境。一阵带着紫罗兰气息的和风,又把他吹醒到了这眼前的美景之中。他觉得:“在这清和的早秋的世界里,在这澄清透明的以太Ether中,他的身体觉得同陶醉似的酥软起来,他好象是睡在慈母怀里的样子,他好象是梦到了桃花源里的样子,他好象是在南欧的海岸,躺在情人膝上,在那里贪午睡的样子。

”他充分驰骋了自己的想象,把“微风”、“清气”比作自己的“朋友”、“慈母”、“情人”,这是大自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说明了他对虚伪污浊的世俗社会的彻底失望和唾弃。《沉沦》写景还采用了不少的象征手法,使情与景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契合,深化了主题,很好地揭示出了主人公的思想感情和性格。这种用有特征的景物来象征主人公特定的思想感情的方法,就使作品显得别有新意,不浅露,能使人回味无穷。

如主人公从妓院里颓丧地出来后,在海边踌躇缓步时:“看看远岸的渔灯,同鬼火似的在那里招引他。细浪中间,映着了银色的月光,好象是山鬼的眼波,在那里开闭的样子。不知是什么道理,他忽想跳入海里去死了。”这时的他已身无分文,更无一个亲朋知己。更重要的是爱情也不能如愿以偿,因此深感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在这世界上“将何以为生”,“又何必生存在这多苦的世界里呢?”于是便萌生了自杀的念头,而“同鬼火似的在那里招引他”的渔灯;“象是山鬼的眼波”的月光,无疑都是死的诱惑。

海滨的这些凄凉阴森之景,正和他想自杀的内心世界相吻合。“鬼火”、“山鬼”代表着阴曹地府,暗示主人公也要和大海为伍了。这时他“再向西天一看,他只见西方青苍苍的天底下,有一颗明星,在那里摇动。”他知道在那颗星底下就是哺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祖国。用“星”来象征祖国,并由它想起了祖国,引起了剧烈的思乡情怀,这样爱国主义的思想就升华到新的高度,喊出了发人深省的呼叫:“祖国呀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罢!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由此可见,这种象征是引起他思想感情剧变的酵母。

凡此,《沉沦》的写景,在抒情叙事,表现主题思想,刻画人物性格等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它把主人公的抒情和日常活动放在五光十色的自然景物的画廊里来表现,增强了艺术感染力,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03 诗文结合,散韵相间,使小说极富诗意,增强了抒情效果《沉沦》引用了不少的诗。有主人公自作诗,也有他翻译的英文、德文诗;还有一些他随口吟诵的诗句片语。

这些诗不是为了硬凑篇幅而机械搬用的,却似来往穿梭的机杼那样巧妙地织入了文中。从而诗文结合,散韵相间,使小说极富诗意,使行文增添了不少的光彩,增强了抒情效果,成为小说中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诗在这里已不是什么点缀品。主人公有些思想活动,作品不宜进行一览无余式的大段描写,就用一首诗来暗示补充,使行文简洁隽永,给读者以充分的想象余地,避免了感情的平铺直叙。

如“他”在平原上缓步独行时,外表很平静,其实他的内心正思潮翻滚,各种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于是他就吟诵起华兹华斯那首最著名的抒情诗《孤独的割麦人》来代传心声。诗一开始就写道:“你看那个女孩儿,她只一个人在田里,你看那边的那个高原的女孩儿,她只一个人,冷清清地!”这不正是他那孤寂的心情的真实写照吗?《沉沦》更多的还是主人公的自作诗。

这些诗在不同程度上起了概括总结主人公思想的作用。如他在别离东京前往N市就学的途中,随着火车离东京愈远,他的都市怀乡病愈严重。本来他对东京的感情不太深,但忽然又要离开这个自己多年学习、生活的地方,反而倒生了一种惜别的感情。对此他也反问自己:“然而你平时不是说不爱东京的么?”“唉,一年人住岂无情。”“黄莺住久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这种短小的诗句几乎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自问自答,一唱三叹,有水到渠成之妙,是他的怀乡病情感的总结。再如当他醉倒在一家妓院里,听到间壁房间的几个被他视为“俗物”的日本人,在那里醉酒放歌时,不禁触动起他的孤寂感伤的心情和爱国的情怀。于是也大声吟诵着自己的诗作:“醉拍阑干酒意寒,江湖寥落又冬残。剧怜鹦鹉中州骨,未拜长沙太傅官。一饭千金图报易,五噫几辈出关难。

茫茫烟水回头望,也为神州泪暗弹。”此诗是对他二十一年生命的小结,也是全文的精华所在,是理解主人公思想的关键性的一首。这是他在人生的战场上,在爱情的追求中,在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彻底破灭以后,一种绝望忧愁心情的表露。他感到天气的寒冷,但他的心更寒,更为心灰意冷。他看到“江湖寥落又冬残”的季节转换,时间的飞逝,使他痛感自己追求的名誉、爱情、事业等何在?在日本留学这些年,即使学成回国“难道定能比他们来胡闹的留学生更强么?”。

这就是他痛感自己“未拜长沙太傅官”的原因。他感到在这个岛国所见所感的都是令他伤心的种子,这些种子在他的心中开花结果,最后结出了“忧郁病”之果。宏图未展而意志全消,所剩下的除了不可医治的“忧郁病”外,只有一腔的爱国情怀了。他为祖国的贫弱而无限伤感:“茫茫烟水回头望,也为神州泪暗弹。”祖国的强弱与否,对他们这些漂泊异域的人是何等重要,是他们的希望和理想寄托的所在。

《家》作为一部抒情意味极浓的小说,在抒情上有怎样的艺术特点?

《家》作为一部抒情意味极浓的小说,在抒情上有怎样的艺术特点

回答之前先简要解释一下何为抒情小说。抒情小说是一个有弹性的概念,它是较之于情节小说、性格小说的另一种小说形态。这种小说主要构成方式既不以情节离奇曲折取胜,也不以人物性格丰富多样见长,而是以抒发某种感情为主,以至于这种情感的渗透力大于人物或情节的渗透力。因此,抒情小说的唯一标志是小说是否具有抒情性的特点以及情感因素在小说构成中所占的比重。

中国自现代以来,文坛涌现出了很多卓有成就的抒情小说作家, 如鲁迅、郁达夫、沈从文、巴金等。他们以自己特有的艺术风格促进了中国抒情小说的成熟和发展, 都用自己独有的抒情手段丰富了千姿百态的小说园地。如题主所言,巴金的《家》是一部抒情意味极浓的长篇小说。它突破了某种抒情模式而在一部长篇巨著里强化了作品本身的抒情因素的抒情小说,并具备了自现代以来中国抒情小说的全部形态,总体上具有以下3个特点:1、将情节的发展过程转化为情感的运动过程,即情感的渗透力大于情节的吸引力;2、将人物的外部形态转化为内部的情绪渲染,即情绪的渲染重于人物性格的刻画;3、作者的爱憎情感表现为主人公的道德评价,即深沉的抒情感胜于作者的主观性。

我将从这3方面出发,结合具体的小说文本回答问题。01 将情节的发展过程转化为情感的运动过程,即情感的渗透力大于情节的吸引力我国古典白话小说大多重情节描绘,轻人物塑造,往往让紧张复杂的情节发展线掩盖人物性格的发展线,当然更谈不上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层展现。因此,古典白话小说有情节小说之称。巴金的《家》也有情节,也有一串催人泪下的故事,这里有鸣风投湖,觉民逃婚,有高老太爷的临终发善,也有瑞珏城外的痛苦呻吟;有行尸走肉的欢欲,也有红颜命薄的悲泣,有闹鬼的把戏,也有斗鬼的英雄……但是这些情节都是片断的,不连贯,大小情节之间缺乏一种必然的逻辑联系。

因此,如果要在《家》中找出一根贯穿始终的情节线、并且企图获得这根情节线所蕴含的吸引力,那么《家》就会失去应有的情节魅力。也许有人说《家》的情节线就是描写新生力量与腐朽力量的斗争。不错,作者描写了很多这方面令人难忘的场面。但问题不在作者是否描写了这样的场面,而是这些描写是否形成了情节线。因为,这里有两点使人难以置信:第一,从情节本身来看,小说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尾。

高家的门一敞开,便有一幕人生的悲喜剧在进行;即使最后觉慧出走了,也不能证明小说在情节意义上结尾了,否则就没有《春》《秋》二部续篇。第二,与情节线相联系的是人物。一般认为《家》的主人公是觉慧,但如果认真地思考一下觉慧在《家》中的行为,奇怪的是作者并没有让他的人物成为高家悲喜剧的主角,并没有让他的人物陷入这个恐怖的大泽中而不能自拔。

换言之,小说除了少数地方把觉慧作为矛盾的主要方面进行描写外,多数是让觉慧扮演知情者、见证人的角色。觉民逃婚,逃婚的是觉民;梅芬的死,瑞珏的死,最痛苦的还是觉新。因此,我倒觉得《家》没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中心事件,而只是一些可以独立成篇的故事连缀。但如果调换一下观察的角度,就可以发现,巴金是把情节发展过程转化为觉慧的情感运动过程。

即是说,小说是把觉慧最后的出走作为情感运动的总爆发口,其间描绘了觉慧的人生信仰和封建家庭种种罪恶腐败的现象之间的矛盾,而矛盾的结果,则一层层把觉慧的反抗情绪推向极端,这样情节的发展过程就变为了情感的运动过程。最明显的是鸣凤死后,觉慧认识到这个所谓“国恩家庆,人寿年丰”的“家”实际上是一座扼杀生命的魔窟,因而产生了出走的念头。

所以鸣凤投湖自尽萌动了觉慧的叛逆之心,单个的情节推动了感情的发展。接着,小说又通过觉新对觉民逃婚所抱的作揖主义态度,使觉慧进一步认识到“这个家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索性脱离了也好。”有希望的青年成为没有希望的觉新,这是觉慧对封建专制制度残酷性最深刻的认识。因此,情节的又一次发展促进了觉慧认识进一步深化和感情进一层的升华。

最后,小说急转直下,悲剧迭起,有梅的抑郁离去,瑞珏的城外惨死,觉新的灰色颓唐,而觉慧便在这些牺牲品的悲剧历程中对封建专制制度的罪恶有了更深刻更本质的认识,他憎恨的感情便从一般的情绪骚动发展成自觉的精神反抗,从少年意气发展成本阶级的叛徒。这里,互为关联的一组命运悲剧强有力地推动了人物情绪的变化和感情的发展。

而人物感情愈趋激烈和明显,又反过来掩盖了情节本身的巨大能量。如此,读者在阅读时,便不会留恋情节的惊险曲折,而是沿着主人公的心灵历程而激起一层层感情的波阑。对情节的淡化却被感情所激化,欣赏主体这种审美注意力的转移正昭示了小说的美感特征。02 将人物的外部形态转化为内部的情绪渲染,即情绪的渲染重于人物性格的刻画《家》里面的人物性格,大多不是流动的、发展的,而是具有稳定性、规定性的特点。

如觉慧的幼稚大胆,觉新的软弱感伤,高老太爷的专横虚伪,陈姨太的好诈庸俗等。他们虽然也有变化,但这种变化不是性格的变化,而是感情的变化。例如觉慧的幼稚和大胆,这一性格特征直到他最后出走也没有变化。读完小说后,也许会有人追问觉慧出走以后的情况,似乎希望他走一上革命的征途,否则便觉得巴金的描写还不够典型。这一形象所引起的困惑感除了对作者当时的思想和写作意图缺乏了解外,还对于作者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所显示出来的特点没有予以充分地注意。

上文已经指出,巴金的人物不是发展型的,而具有静态型的特点。因此,他笔下的觉慧,便不会从一个幼稚的叛徒成为一个成熟的叛徒;他出走的茫然性正是他思想性格幼稚性的表现。说明巴金人物形象塑造上这一特点,并不否认巴金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取得的巨大成就。尽管人物性格的某种稳定性、规定性容易造成人物性格的单一性和抽象性,即所谓扁平型的人物,但巴金《家》中的人物并不因为具有稳定性、规定性的特点而妨碍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他的人物是内涵丰富的圆整型的人物。

如觉新就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感和时代感的典型。但是,由于《家》中人物缺乏流动感、空间感,较少变异性,因此复杂丰富的性格只能以稳定性的形态出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巴金在《文学生活五十年》一文里坦率地说,他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他有感情无法倾吐,有爱憎无处渲泄,他的一颗心便好象落在天边的苦海找不到岸一样的无处安放。

而一旦找到了抒发感情的小说形式,他便让他的痛苦、寂寞、热情、爱和恨、悲哀和欢乐、受苦和同情、希望和挣扎,一齐奔赴他的笔端,直到这感情的潮水泄完为止。这种情动于衷,形诸笔墨的创作情景,既是一种创作过程,更是一种创作个性,这表明了巴金作品强烈的抒情性。所以在创作《家》时,他庆幸在小说里倾泄了自己的感情,并且能够和人物一起痛苦、欢乐,为人物叫出一声声“冤枉”。

因此,巴金在小说创作的时候,考虑的不是人物性格的塑造和命运的走向,而是整部作品情感的表达。正因为这样,在小说中,人物的语言、行动、表情等外部行为就不仅仅只是表现人物的性格,更重要的是渲染一种情绪,制造一种氛围。如梅芬的一颦一笑,表现了一种忧郁感伤的情调;觉新的一言一行,表现了一种沉重灰色的情调。每一个人物都用演奏一曲自己生命的歌来打动读者。

如果梅芬和觉慧还只是独奏,那么,觉新就是一部情调低沉的交响乐。觉新的性格具有双向逆反性,一方面他要承受封建势力的压力,同情并扶持新生命的发展;一方面又秉承封建专制的意志,不无哀伤地唱着没落阶级的挽歌。这种双向逆反的人格在环境的强压下它的运动并不平衡,这就是封建阶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大于觉新身上的进取心和同情心。

由此产生了觉新特有的心理倾斜:作揖调和以维持高家往日的声誉。因此,由觉新心灵外化出来的动作、语言等便呈现出一种极为灰色的沉重的色彩与情调。无论在封建家长面前的唯唯诺诺,忍气吞声,还是在弟妹们面前的哀哀切切,无可奈何,都浓厚地涂上了这种灰暗的冷色。而觉新每一次行为的重复,又一次地增加了这种色彩的深度与浓度。

作为置身在这灰色情调中的审美主体,他不需要唤起一种审美经验便感受到这种情绪的巨大冲击力。他要为此哀伤、痛苦、跺脚、揪心。他恨这可怜虫,又同情这不幸者。有时,作者还干脆舍弃这些外部行为的描写,直接切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展开他们灵魂的一隅或全部,让读者作直观性的感受。这时候,巴金往往得心应手,笔致婉转,感情酣畅,流露出一股浓郁的诗意。

最为突出的是鸣凤投湖前的一段内心独白。这段描写把景物和人物心理接通,把过去的回忆与现在的联想接通,抒发了爱与恨,希望与绝望,留恋与诀别的种种感情,哀婉凄切,如泣如诉。03 作者的爱憎情感表现为主人公的道德评价,即深沉的抒情感胜于作者的主观性前面已经说过,巴金的《家》饱含着作者强烈的爱僧感情。但是,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他不仅像浪漫主义作家一样,用直抒胸臆的形式来抒发自己的感情,使作品染上一层浓郁的主观抒情色彩。

但巴金也不同于一些严峻的现实主义作家,他们往往把强烈的爱憎感情隐藏在人物性格动人的刻画中,隐藏在一系列细节和场面的描写中。那么,巴金是如何来抒发自己的感情并使这种感情的抒发达到最佳效果呢?简单地说,就是作者把自己的爱憎感情通过主人公觉慧的行为表现出来。所以,觉慧在作品中具有双重责任;他既是作品中人,高家悲喜剧的直接参加者;又是局外人,在高家悲喜剧中又具有某种超脱感。

觉慧这种双重身分是否影响了觉慧性格的统一性和完整性?这一点,巴金作了巧妙地处理。其巧妙处在于:作者让自己的思想感情以至于某些经历都融汇在觉慧身上,使觉慧与巴金的思想感情得到某种统一。而觉慧形象,作者又是把他作为一个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已经逐步觉醒的叛逆者来塑造的。因此,觉慧的思想感情又与“五四”觉醒的革命青年的思想感情得到某种统一。

这两种统一,使觉慧的形象具有真实感、历史感、性格也浑然和谐,不露痕迹。觉慧的形象作为一个真实的活的实体存在于作品中,他的客观的评价不能不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但巴金并没有让他的人物尴尬地在那里一个劲地空抒豪情,而是在感情的抒发中往往伴随着激烈的道德评价和深沉的哲理思考,这就使感情的抒发上升到伦理的层面和哲理的层面,因而具有极大的感染力量。

比如在元霄玩龙灯那一节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残忍的场面。玩龙灯的人为了多得一点赏钱,忍着痛苦叫着:“‘花儿’尽管拿出来放!”以克定为首的一伙冷血动物则一个劲地把花炮往龙灯身上烧。威武飞动的龙被肢解了,金光闪耀的鳞甲完全脱落了,留下来的是烧光了的龙架子和赤膊汗流的人体。但是克定们还不放过,他们前堵后烧,左右开弓,匆匆的奔跑,哀哀的尖叫,花炮往肉里跑,肉体在火里烧。

这样残忍的场面,使觉慧按捺不住,严肃地说道:“够了,不要再看了。”在这个场面的描写中,有趣的是作者一直没有让觉慧露面,好像故意让他进行理智判断似的。他的感情随着场面的进行而升级,最后他激烈地对琴说道:“你以为一个人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你以为只要出了钱就可以把别人的身体用花炮乱烧吗?”这种道德的评价使憎恨的感情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使人们对封建等级制度有了更深刻地认识。

在另一节里,也同样可以看到觉慧这种深沉的思考。觉新得知梅表姐新寡回城后,往日美好的感情伴着生分的痛苦强烈地折磨着他。他简直没有力量来迎接这强烈的感情,只好把懦弱的身体封闭在湖心亭那幽暗的炕床上。但是当一群弟妹们找他玩耍时,觉新却居然兴高采烈地加入这天真的行列中。这里作者又一次没有让觉慧参加这儿童的游戏中,又一次让他作理性的思考:“他想,人原来是这样健忘的,同样的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变换了两个面目。

过后他又想,大概正因为这种健忘,所以才能够在痛苦中生活下去罢。”觉慧这种深沉的思考,好像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中对阿Q“健忘”这一祖传法宝的深刻描写。这表明了两位作家对中国国民性的弱点的某些共同认识。但有趣的是,鲁迅是用阿Q行动表现出来的,而巴金是用主人公的思考指点出来的,这就很清楚地表明了巴金感情思想表达的特点。

综上,巴金的《家》作为一部抒情性意味很浓的小说,它强烈的抒情是由内在的抒情机制所决定的,这就是:感情的渗透力大于情节的诱惑力,情绪的渲染重于性格的刻画,深沉的抒情感胜于作者的主观性。这种抒情机制所体现出来的抒情形态,又不同于现代文学史上各领风骚的抒情大家;而这种独特的抒情性又以长篇形式出现,使长篇小说从生活故事化、人物性格化的传统模式向心理审美化的现代化方向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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