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之前的班超是官府的一个小吏,依靠替官府抄写文件换取微薄的薪资过活。因为一次替兄长辩解冤情,其善辩的才华引起了汉朝皇帝汉明帝的注意,将他提拔为兰台令史。这是一个跟国家档案管理有关的职业。身处这个职位,可以很容易接触到帝国的第一手资料,是所有有志于历史领域的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他的兄长班固就是在这个职位上完成了《汉书》这一著作。

人生的轨道在班超的面前铺就,伸长一点脖子,就可以看到路的尽头。我们常常迷惑于命运女神手中变幻多端的骰子。我们到底是听从命运的安排,然后用自己的竖韧去换取辉煌,还是向命运挑战,用自己的决断让命运屈服,从而收获全新的结局?班超选择了后者。日复一日的抄写,所有故纸堆里的徘徊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他试图说服自己,用笔去记录历史,然后让历史记住自己,就如同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一样。

他用数十年的时间去尝试这一点,以笔为剑,以简为媒。但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渴望着更为激烈、更为异样的生活,而不是靠时间从平凡中提炼不朽。他厌倦了手中温和的笔,尽管它有时候可以比任何兵器都为锋利。他渴望真实饮血的剑,他乞求自己就跟笔下那些人物一样,仗剑而行,横绝他域。那些旧有的传奇,他看得越多,血越热,那些他人的故事,他写的越多,情越燃。

终于,在某个寻常的日子,在汉朝的官衙里,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什么不同。班超依然在重复他的抄写工作。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内心,正如火山喷发的前夜,压抑了十多年对现实的厌倦喷薄而出。他猛地丢掉了手中发秃的笔,仰天长叹。“大丈夫应该像傅介子张骞一样立功异域,以求万里封侯,怎么可以屈身于笔砚之间?!”我不愿再做记录历史的笔者,而要做开创历史的剑者,我的生命,不该只有眼前的书案、笔与墨,而该是漫天的黄沙、嘶鸣的战马、锋利的宝剑跟一首在绝域激荡的诗赋。

班超的话引来同僚的哄堂大笑。他们嘲笑班超,倒不是嘲笑这个理想本身。事实上,在某个青葱的年龄里,他们也跟班超一样,发出过黄沙万里觅封侯的志向。只是,时间将志向的棱角磨去。他们如同浑圆的沙子陷进无数的沙堆,再也看不出彼此之间的区别。正因为他们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热血理想,又看到过它渐渐冷去的样子,才敢肆无忌惮的发出看上去快乐实则苦涩的嘲笑。

于是,就在这刻,平庸与不凡划出了界线。所有的平庸者都曾怀抱着不凡的理想,但只有那些极少数人才会永远记住当时许下的志向,并在随后的岁月里,坚定不移的将它付之实现。四十一岁,班超弃笔投戎。他在无数的犹豫不决中觉醒过来,做出了人生当中最重要的选择,而一旦做出这个选择,他就再也没有动摇过,不管遇见何等的困境,他都只听从内心的召唤。

要么在马上颠簸而死,要么死于马蹄之下。我,绝不伏案而死。人的幸运,在于尽早发现自己的志向,从而避免将珍贵的生命浪费在无谓的道路上。在这一点上,班超走了太远的迷途。但好在,在他精力尚未耗尽之时,他终于摆脱了生命的惯性,强行给命运的轨道变向,从而走到了跟心灵之弦契合共鸣的道路上。而因为这次变道,他压抑已久的激情如同压缩的燃油般将燃得更为激烈。

绝境西域,黄沙浊酒,烈马长刀。我来了。从此,中国的历史上少了一个用笔记录历史的文豪,多了一个用剑与胆识去创造历史的英雄。3.那些同僚敢于嘲笑班超,除了他们自甘在平庸的泥塘里麻醉,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当时的西域,并不被认为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成就伟业的地方。自从张骞凿空,西域曾经一度成为野心家、冒险家、投机者、贪婪之徒的乐园,无数人渴望从这条丝绸上获取自己企求的东西。

而在西汉大国的进击下,曾经强大无比,跟汉帝国争夺生存空间的匈奴帝国分崩瓦解。在阴山流传的民歌唱尽了败者的悲伤: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大汉在西域设立都护,取代了匈奴的僮仆都尉。丝路已开,西域渐渐走向中原,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直到王莽的出现,这位横空出世的幻想家、野心家、偏执症患者意想天开的拿国事开玩笑,下令所有归属汉朝的西域诸国国王降王为侯。

这是一个臆想般的命令,西域诸国之所以愿意依附万里之遥的汉朝,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匈奴,恰恰是因为汉朝对他们实施的是极为灵活和宽泛的管理。汉朝只需取得名义上的控制,而无意干涉其国任何具体的事务。甚至只需要对方不为匈奴所用侵犯汉帝国的边境。当降级的消息传来,西域诸国毫不例外,纷纷脱离了新朝,这个被立意创新的王莽所创立的短命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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