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件事,后来被老婆吐槽了好多年啊!再后来,学生会换届,我做了主席。小师妹做了体育部部长。一年后,我退出学生会,她成了主管体育部的副主席。按照这个成长轨迹,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学妹与学长关系,在毕业之后,消散于茫茫人海,从此杳无消息。但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命运从不按常理出牌。我大三、她大二那年,正好赶上了非典。

学校实行严格宵禁管理,建议大家尽量减少外出。某天,一个学生会的大四的学长,组织了我们十个同学偷偷去郊外爬山——“与其在学校里扎堆儿躲病毒,不如去山顶呼吸新鲜空气强体魄”学长信誓旦旦的说!我们那会都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欣然结伴前往。我和小师妹都在这十人之列。结果,跑出去的当天被同学举报了,由于这次违规爬山的全是学生会干部。

学校决定严肃处理,于是在全院大会上,给我们十人记了严重警告处分,再差一点就是开除学籍了…那天夜里,大四学长悲愤地将我们召集在学校操场的一角,大家彼此沉默,寒月高悬,阴风朔朔。学长鼓励大伙说,天意将我们十个人拴在了一起,大家不要因为这次处分心灰意冷,我们要珍惜一起受难的缘分。小师妹忽然跳出来说,学长们,不如咱们结拜吧,在我们沧州地界,行走江湖,要有几个把兄弟帮衬啊!此言一出,众人旋即拍手称赞!最后,大四学长搞来一瓶衡水老白干,我们指月为誓,义结金兰。

就这样,我的小师妹,在极偶然的条件下,竟然变成了我的结拜妹妹。十人中,我排老五,她排老七,从此我们常在学校西门口的小餐馆里,搞兄妹连团建,推杯换盏、畅想人生,伟大友谊顺利扬帆升级。我因为身背“严重警告处分”,被取消了评选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的资格。女友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但因为专业课成绩还不错,毕业前,我在她的家乡宁波,顺利地签约了一家技术机构。

本以为都穿山越岭来相见了,爱情也理所应当修成正果。可是,我早说过,命运打牌从不讲理。女友带我去见家长,可我那会根本听不懂宁波方言,因为沟通失败,也因为家境问题,我遭遇了一极为失败的见家长经历。后来,女友让我冷静冷静,我冷静了一段时间,主动联系她……收到的竟然是彻底分手的消息。那会已经在毕业的尾巴上了,我咬牙孤身前往了前女友的家乡,一头扎进技术工作里成为一名沉默的职场小白。

我告诉自己,老爷们一定要坚强,在哪跌到,一定要在哪儿爬起来……那年陈奕迅推出一首新歌:“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每每听到这首歌,再咬牙也不管事了,咬着咬着,嘴巴里就全是苦咸的味道。不久,十兄弟里的大哥、二哥知道了,老三老四也知道了。这个八卦意味儿十足的坏消息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利传递到了七妹那里。

七妹说,五哥你分手是吗?你能帮我去投投简历吗?北方工作不好找啊!毕业了我来投奔你成吗?她哪里会在北方找不到好工作呢?大学时成绩一直不错,又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典型,家里在京城,在军政也都有路子。但那会一根筋的我,真就傻乎乎地信了,还世界参加招聘会帮她投简历。再后来,她真的不远千里,穿山越岭奔我而来。为了让她在异乡住得安心又安全,我找了我的同事帮忙,让他带着女友一起和我、七妹租下一个三室一厅。

半年后,同事带着女友领证结婚,把三室一厅的大房子留给了我和七妹。我们的革命友谊虽然顺利换代升级,但始终还是学长学妹的感情模式,在我眼里,她还是那个清瘦高挑,但杀伤力极大的女汉子学妹。直到有一天,我们租住的房子被盗了,房间被翻得一塌糊涂,家里的现金也被投了偷了个精光。我俩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仿佛在一场龙卷风洗劫过的大地上重建家园,似乎也只有用这样沉默的方式,才能压抑住内心的羞耻和恐惧。

一阵冷风吹过来,大门被吱吱呀呀地推开了一条缝。“锁头完全被被撬掉了,今晚看来是锁不上门了,不如我们出去找找有没有修门锁的店面。”我说。南方的冬天,空气又湿又冷。西北风扯动着一卷巨大的砂纸,铺面而来,把眼前打磨得模糊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弥天大雾中销声匿迹了。我们走出公寓楼,沿着一条黢黑的小巷,朝大街上走去。

“五哥,我好想哭啊。”七妹忽然说“不要哭,有哥在的。”我说“有哥在,还是想哭。”说着,七妹便真的掉下了眼泪。我一直认为女汉子是不可能成为女神的。可惜我错了,当一滴滴眼泪从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落时,从前一向刚强的女汉子忽然消失了。眼前的七妹,像一支在黑暗中火苗摇曳的蜡烛,让我禁不止想伸出双手,护住四面的寒风,掬起她的泪滴;让我禁不止地一遍一遍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马上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熊熊的烈火,照亮她,温暖她。

“别哭了,我们结婚吧。”我说。“结婚?”七妹说,“好——好啊。”“我是说真的。”“我也是。”那天夜里,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并没有找到一家开锁店,而我的人生,却和这个泪光闪闪的女孩,紧紧地锁在了一起。现在想想,还要感谢那个贼吧。没有车子,没有房子,没有票子,七妹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刻,毅然决定要嫁给我。

为七妹写一本书,是我由来已久的梦想。是她不远千里奔我而来,给了我迎向生活的勇气与力量。是她的不断激励,让我不但迅速成长为全省的技术骨干,也能有时间坚持自己的写作梦想。以前常有朋友问我,浪漫多情的双鱼座和严谨务实的处女座一起过日子,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处女座的女孩比较慢热,有时候,情感的共振需要一点反射弧。

但有时候弧度太大,又容易振出事故。有一次,我把刚写好的一首小情诗,装作漫不经心地丢在餐桌上给她看。本以为七妹会像偶像剧里女主角一样满脸崇拜与欣喜,谁知她看也不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稿纸按在桌子上,云淡风轻地说:“要是真爱的话,还是先把碗刷了吧。”于是我怏怏地转入厨房,把碗筷一一洗刷干净,返回客厅时,才发现七妹正认真地端详着稿纸,两只眼睛竟然红红的。

期盼已久的反射弧终于到来了。我轻轻在她身旁坐定,递上纸巾,用同样云淡风轻地口吻问:“好吗?”满心以为接下来剧情会是深情对视、情话缠绵甚至法式长吻。可结果呢,七妹放下稿纸,撩了我一眼,突然在我的肩膀上锤出一拳:“写得不错呀,哥们!”“啊……”我大叫一声。这完全不是女生被人表白或赞美时的妩媚与娇羞,更像是球赛结束前,你投中压哨三分,作为队友的他,必须要跟你很爷们地庆祝一下。

四年的写作时间,让我如采摘清露一般,收集着一路走来的记忆点滴。成稿之后,我特意邀请插画师,画了一张“情锁众生卡”放在新书里。记得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里写道:“任盈盈说着伸手过去,扣住令狐冲的手腕,叹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说着嫣然一笑,娇柔无限。”这就是我送出过的最特别的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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